第120章 其次伐交之入邺城_南朝不殆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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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其次伐交之入邺城

  渡过大河,距离邺城只有不到十日的路程。

  侯胜北和徐敬文也好好聊了一下,确认他有意从军,答应这次出使返回之后,安排个军中差事。

  徐敬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,犹豫了一番还是咽了回去。

  趁着还有些空闲时间,侯胜北翻完了那本《北征道理记》。

  其中对北齐几位人物的点评,从公到私都有。

  段韶外统军旅,内参朝政,功勋彪炳,位高权重,雅性温慎,有宰相之风。

  声望倾于朝野,又擅长计谋,善于御众,深得将士爱戴,临敌之日,人人争奋。

  这份记述和侯胜北的认识一致,他一直觉得段韶是北齐的定海神针。

  不过后面的记载内容,又令他开了眼界。

  然性好渔色,虽居要职,经常微服间行寻欢。

  干那啥微服走小道,身为领导还算知道要注意影响。

  曾有皇甫氏因谋逆没官,段韶美其容质,启奏固请赐之。

  自古英雄多好色,也不是什么大问题。

  尤吝啬于财,虽亲戚故旧,略无施与。

  其子段深尚公主,并省丞郎在其家佐事十余日,事毕唯赐一杯酒而已。

  没想到还是个小气鬼……

  下一个。

  斛律光继承其父斛律金,行兵采用匈奴之法,望尘识马步多少,嗅地知军行远近。

  其弟斛律羡、长子斛律武都、次子斛律须达、三子斛律世雄都是开府仪同三司,出镇方岳,其余子孙封侯贵显者众多。

  门中一皇后,二太子妃,三公主,三世老臣,贵宠无比。

  斛律光虽贵极人臣,然性节俭,不好声色,罕接宾客,杜绝馈饷,不贪权势。

  每朝廷会议,常最后发言,言辄合理,或有表疏,令人执笔口占,务从省实。

  常为士卒先,行军营舍未定,终不入幕,或竟日不坐,身不脱介胄。

  治兵督众,士卒有罪,唯大杖挝背,未尝妄杀,众皆争为之死。

  不愧是射雕英雄,公私两方面都没得话说,完美得很。

  下一个。

  兰陵王性胆勇,而貌若妇人。

  为将躬勤细事,每得甘美,虽一瓜数果,必与将士共享。

  为人宽厚,曾经入朝而仆从尽散,高长恭独自返还,并无谴罚。

  太上皇帝高湛赏其功劳,命人为买妾二十人,唯受其一而已。

  铁血柔情,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,侯胜北喃喃道。

  有此三人在,北齐就算奸佞当道,一时也未必可攻呢。

  嗯,祖珽这人也挺有意思的。

  本以为就是个喜欢偷鸡摸狗的小人,没想到还是多才多艺之辈。

  会弹琵琶,能为新曲,经常招城市年少歌以为娱,是個音乐家。

  善为胡桃油以涂画,是个油画家。

  解四夷语及阴阳占候,医药之术尤是所长,还是语言学家和医学家。

  所乘老马,常称骝驹,又与寡妇王氏奸通,于人前大大方方打招呼。

  被裴让之嘲笑道:“卿那得如此诡异,老马十岁,犹号骝驹;一妻耳顺,尚称娘子。”

  耳顺者,六十岁也。

  侯胜北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,自家那匹小矮马已经不在了,否则有空也会牵出来遛遛。

  至于六十岁还称娘子,说明夫妻感情甚笃嘛。

  祖珽常云:“丈夫一生不负身。”

  好一场快意人生,侯胜北心有戚戚焉。

  只是陈元康被砍成重伤临死,拜托他写遗书。祖珽却隐瞒不提,私下索得金二十五锭,吞没其中二十三锭,还盗走陈元康家的书籍数千卷。

  这人品,啧啧。

  ……

  使团渡河之后,北齐便派遣中劳使刘俊前来迎接。

  刘俊历任殿中侍御史,兼散骑侍郎,乃仪同三司、江州刺史刘逖之弟。刘逖曾为来聘使主,和傅縡相识。

  说来也巧,刘逖还与祖珽以文义相得,结雷陈之契,为刘俊聘祖珽之女。(注1)

  呵呵,这位中劳使,就是祖珽的女婿了。

  侯胜北于路询问刘俊,如今的朝堂是哪几位重臣掌权,得知有了些许变化。

  太宰侯莫陈相过世,年八十三。

  太尉徐显秀也已亡故,兰陵王高长恭接任。

  其余人等按序递升。

  赵彦深迁司空。

  和士开迁录尚书事。

  徐之才迁尚书令。

  唐邕迁左仆射。

  冯子琮迁右仆射,仍摄选官。

  侯胜北暗自感叹情报这东西是有时效的,相隔二千里,到手的已是半年前的消息。

  反过来说,如能利用好距离和时间带来的消息差异,没准能在战场上发挥大用处。

  ……

  闲谈间说起祖珽,刘俊对这位岳父大人既感羞耻又属无奈。

  大概是为了挽尊,他说了一段祖珽挺身而出,君臣论战的轶事。

  时任秘书监的祖珽,告发和士开、元文遥、赵彦深等朋党弄权、卖官鬻狱之事。

  不知怎的,话题从臣下转到了陛下身上。

  太上皇帝高湛大怒道:“尔乃诽谤我!”

  祖珽道:“臣不敢诽谤,陛下强取民女。”

  高湛辩解道:“我以其饥馑,收养之耳。”

  祖珽驳斥道:“何不开仓振给,乃买入后宫乎?”

  很是一针见血。

  高湛老底被揭穿,恼羞成怒,以刀环筑其口,鞭杖乱下,将扑杀之。

  祖珽认怂,高呼道:“陛下勿杀臣,臣能为陛下合金丹。”

  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,没闹出人命。

  没多久,祖珽嘴贱,忍不住又道:“陛下有一范增不能用。”

  高湛的怒火再次冒了上来:“尔自比范增,以我为项羽邪?”

  没想到他还是高看了自己,祖珽表示鄙视,摇头道:“项羽布衣,帅乌合之众,五年而成霸业。陛下藉父兄之资,才得至此。臣以为你没资格轻视项羽。”

  还没等高湛发飙,祖珽接着自夸自赞道:“臣何止方于范增,纵张良亦不能及。”

  他还列出了理由根据。

  “张良身傅太子,犹因四皓方定汉嗣。臣位非辅弼,疏外之人,竭力尽忠。劝陛下禅位,使陛下尊为太上,子居帝庭,于己及子,俱保休祚。”

  祖珽傲然道:“蕞尔张良,何足可数。”

  高湛愈怒,下令以土塞住他的嘴,祖珽不屈不挠,且吐且言。

  乃鞭二百,配甲坊,徙光州,敕令牢掌。

  华夏文字博大精深,别驾张奉礼认为牢掌不是说牢牢看管,而是要打入地牢。

  于是挖了个深坑,置祖珽于内,桎梏不离身,夜以芜菁子为烛,熏瞎其眼。

  侯胜北心想,张良深通明哲保身之道,功成身退从赤松子游,会把自己搞成瞎子吗?

  祖珽,你还差得远哪。

  齐主高纬即位,念及祖珽建言自己登基的旧日恩情,就流囚中除为海州刺史。

  祖珽乃遗书于陆令萱之弟自荐,和士开亦以祖珽有胆略,欲引为谋主。

  因而抛弃旧怨,召入朝中,复为秘书监,银青光禄大夫,加开府仪同三司。

  侯胜北听完,觉得啼笑皆非。

  要说祖珽是个佞臣吧,他敢于告发不正,直指太上皇帝之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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